最是鐘情葉德嫻原唱的《明星》，后來被很多香港歌星翻唱過，其中就包括了張國榮和梅艷芳。每每問自己為什么他們如此愛唱這首歌，答案卻只有一個：歌唱人心。“當你見到天上星星，你可會想起我。”相信每一個站在舞臺上的明星都希望他/她離開熒光燈之后，還會被人想起。可當我在去年8月香港會展中心哥哥的紀念演唱會上，聽葉德嫻心有戚戚地再度唱起這首歌時，竟覺它是明星的哀曲。這種感覺縈繞至今。
說到偶像，在華人娛樂圈里，大約就是從上個世紀80年代初期的香港歌壇開始的。在此之前，也有歌星和演員備受人們的愛戴，對他們的喜愛往往口耳相傳日夜累積，而80年代香港娛樂產業高度發展后，出產的偶像經過商業化的精心包裝，在人們面前制造出一道道賞心悅目的彩虹，這時才有真正的偶像。而在“偶像”一詞的發源地日本，偶像的產生時間則要早許多。
然而就在偶像站在舞臺上占盡風光的同時，又有誰能明了制造一個超級偶像的艱辛和代價。就在第一代香港偶像張國榮、梅艷芳到了真正享受事業成果的時候，他們的相繼離世讓人開始審視這個看似風光無限的所在究竟出了什么問題。而在日本，偶像的淪落更是隔三岔五，前兩天洋介又成為了最新的犧牲品，曾被人無盡推崇的偶像制度，如今不得不讓人懷疑其存在的理由和罪過。
1保姆式經紀
曾有一個笑話，香港新生代偶像代表謝霆鋒一次來上海作宣傳，助手事務繁忙，就讓他自己拿些錢買回程的機票。但就是這位萬人迷，竟愣在那里不知所措。這固然是個笑話，但卻不一定好笑。這是一個讓人無法回避的事實，在如今的娛樂產業鏈中，經紀公司日益將旗下藝人視作商品小心輕放，最后甚至于忘了他們的商品是個活生生的人。
香港TVB是全港最大的傳媒旗艦，也是擁有藝人數量最多的經紀公司，旗下擁有大大小小的明星藝人600余人，被稱作香港電影業、唱片業的“少林寺”。該公司資源部副總監樂易玲女士向筆者描繪了這樣一幅場景：在香港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是TVB明星的廣告牌，機場是、商場是，即便上洗手間都逃不了。視覺上狂轟濫炸的代價是在演藝計劃上的絕對服從，從進入藝員部參加培訓，到參加電視劇擔任配角，到度身定做劇集，然后參加電影拍攝或者出唱片，最后出街參加各類公眾活動，一切按部就班、井井有條，來不得半點差池。
除了演藝計劃之外，樂易玲女士介紹說，在藝人明星的日常生活上，公司能不介入盡量不會介入。不過有兩種情況例外：一是剛剛出道的年輕藝人被狗仔隊追蹤時，公司會教他一套如何應對的辦法，基本原則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二是藝人談戀愛，并且影響到事業的時候。樂女士表示，香港是個現實的地方，如若你是個在事業上有追求的藝人，你自己就會避免戀愛。
事實上，公司介入藝人生活可以說無孔不入。這種近乎保姆式的24小時經紀所帶來的最大問題就是藝人一旦離開了公司的庇佑，將會變得十分缺乏生活自理能力。很多日本藝人在事業上升期結束后遭到公司遺棄，但他們不知道如何生存、如何控制情緒，甚至不知道如何開始一段戀愛，最后只能郁郁而終。
2低齡化培訓
現在常常能看到16歲甚至更年輕的藝人涉足娛樂圈，而通常還會冠以制造多年的秘密武器這樣的稱謂，日本被稱為事務所的經紀公司是比較早將旗下藝人低齡化的經紀公司，而香港的代表則是新興的英皇集團。
一位從事多年日本唱片引進工作的上海資深企劃人員告訴記者，日本的經紀公司多如牛毛，規模比較大的也有上百家，像杰尼斯家族算得上其中的翹楚。日本的模式相當獨特，一般在藝人只有10歲左右的時候就會與之簽約，這份合約往往長達20年甚至是終身性的。在合約初期，經紀公司每年投入巨資全方位培訓新人。7-8年后，藝人開始工作，這個階段經紀公司從藝人中抽取高額傭金，有可能比重高達9：1(公司拿9，藝人拿1)。到了合約的最后幾年，藝人本身到了成熟期，這個比重才開始慢慢地扭轉過來。
英皇集團基本照搬了這種模式，欲打造中國的杰尼斯。旗下最近推出的美少女梁洛施就是典型的例子。秘密培訓多年，一推出就重金打造。然而，對于這種造星機制，外界的非議一直不斷，小小年紀就承受這么大的壓力，得不到同年齡人的幸福生活，將來的人格必定不會健全。英皇一哥級人物謝霆鋒前不久在接受采訪時也公然指出，看到電視里十四五歲的小孩子就出來做明星，這對他們弊大于利。他用自己的教訓告誡年輕人，年輕時應該好好學習，一心想著做明星只能適得其反。
不過也有另外一種聲音。現在的娛樂產業主流消費者是中學生和大學生。他們需要有同年齡的偶像，所以偶像低齡化是大勢所趨。
3虛榮的舞臺
愿意為舞臺生、為舞臺死，最壯烈的當屬梅艷芳。有許多人不理解為什么她在如此重病之時還要連開八場演唱會，將自己的最后一線生機親手送走。但梅艷芳說了：只要有信心，一定能做。在絢爛舞臺上化蝶而去，正是這位舞臺女王所希望的。
舞臺究竟給梅艷芳帶來了什么？她說，自己4歲開始登臺，這成了她的生活方式，站在臺上是她一生中最光輝最長久的時刻。即便是病痛之時，只要一踏上舞臺就精神百倍，仿佛病痛全消，而當人生走到終點的時候，她將自己嫁給舞臺，完成了人生的夙愿。
舞臺就是明星的家，仿佛有種魔力。即便是平淡如水的王菲，也會承認在舞臺上的那刻，享受四面掌聲雷動、頭頂光芒照耀的瞬間。這方寸舞臺，或大或小，時時刻刻滿足著偶像的虛榮心。于是和梅艷芳一樣，很多明星在登上舞臺的那一刻，會忘記所有的病痛與苦惱。
而與之相對的是，回到舞臺下的現實生活，是極度膨脹后的虛空。為了延續在舞臺上似夢似幻的感覺，很多人選擇了酒精和藥品，隕落往往也從此開始。
北京太合麥田的董事總經理宋柯提供了舞臺的另一種詮釋。特別在內地經紀業中，經紀人往往缺乏專業的資格認證，許多做藝人經紀人的是藝人的親戚或者媒體從業人員。這樣的經紀人缺乏對藝人長遠的演藝規劃，對藝人的價值認同也缺乏客觀性。于是常常有這樣的對話：“我們的藝人最近不錯啊，又上了幾個封面啊。”而事實上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藝人正處于虛榮心極度膨脹的邊緣。
4媒體的捧殺
媒體和娛樂圈的關系在過去的20年里發生著極為深刻而無奈的變化。20年前，即便是在香港，偶像明星和雜志報社之間也保持著良好的關系。他們常常坐在一起共同商討發展計策，于明星可以有更好的宣傳，于媒體也能得到許多獨家報道，實現雙贏。但有一天媒體忽然發現簡單的訪談已經不能滿足讀者的需要，他們想看到的是明星的私生活時，這種結盟宣告破產。
取而代之的便是狗仔隊模式。這種模式起初借鑒自英國，被稱為狗仔隊的人熱衷于報道名人的私生活，以窺探別人的隱私為樂趣。從上個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在香港興盛20年，至今不衰。現在更有發展到內地的趨勢。只是香港的狗仔隊更名副其實，他們不負責編寫報道，只傳遞信息。被他們盯上，可能會是24小時的全方位伺候。明星于是如臨大敵。他們再也不敢隨便亂說話，再也不敢在公眾場合與親密愛人手牽手，甚至再也不敢衣冠不整地走出家門口到小區倒垃圾，他們整天生活在對狗仔隊的恐懼和擔心明天上小報頭條的驚慌之中。
媒體的過分捧殺讓原本脆弱的明星人格更加不堪一擊。除了少數利用媒體制造轟動性炒作的小明星之外，絕大多數的偶像明星避狗仔隊惟恐不及。天皇巨星張國榮在宣布退出歌壇后立刻定居加拿大，過著平靜的生活。即便如此，當他回到香港并被同性戀傳聞鬧得沸沸揚揚之時，他干脆親自向公眾宣布性取向，背后所承受的壓力和代價不可謂不大。
來源：新聞晚報、作者：韓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