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單要看到這一個會議，還要從這一段時間中央一系列舉措和背景看反腐工作。”1月12日，中紀委一位官員這樣對記者說。
之前一天，中共中央總書記胡錦濤在中紀委第五次全體會議上發表了重要講話。其中一段讓很多人體會到力量：
堅持自覺反腐倡廉，是我們黨同一切剝削階級政黨的本質區別之一。必須深刻認識到，執政基礎最容易因腐敗而削弱，執政能力最容易因腐敗而降低，執政地位最容易因腐敗而動搖。只有切實抓好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工作，我們黨才能始終得到最廣大人民的擁護和支持，才能不斷提高執政能力、鞏固執政地位，永遠立于不敗之地。
“把反腐和加強黨的執政能力聯系起來，你看看去年和以往會議講話，這樣的力度很強。中紀委書記吳官正最近也指出，反腐倡廉是提高黨執政能力重大政治任務。”這位中紀委官員分析說。
就在2004年末，中紀委和監察部發出通知，強調干部賭博一律免職。而群眾反映的突出問題、制度、體制、源頭、治本等等詞匯也頻頻出現在高層的講話之中。
資料顯示，2004年1至8月，被“雙規”、隔離審查和移交司法機關處理的省部級干部就有36人。中央紀委、監察部和最高人民檢察院繼2003年嚴肅查處了十余名省部級領導干部以后，2004年又查處了一批省部級干部，其中有省委書記、省長、省委組織部長、省高級人民法院院長等高官。
湖南省紀委一位官員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談到了2004年的工作感受。他說，沒想到這一年中央系統性地出臺了這么多有關反腐的制度性文件。“這讓我們在反腐之憂中感受到了喜，但落實的任務還很艱巨。”
這一年，《黨的地方委員會全體會議對下一級黨委、政府領導班子正職擬任人選和推薦人選表決辦法》、《公開選拔黨政領導干部暫行規定》、《關于對黨政領導干部在企業兼職進行清理的通知》等文件出臺，與《中國共產黨黨內監督條例(試行)》、《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和《中國共產黨黨員權利保障條例》標志著制度反腐的系統性啟動。
而據記者了解，中央紀委監察部在《建立健全教育、制度、監督并重的懲治和預防腐敗體系實施綱要》草擬時，就召開了數次座談會，這樣的情況并不多見。胡錦濤總書記在1月11日中紀委第五次全會上也強調：“要經過努力，建立起思想道德教育的長效機制、反腐倡廉的制度體系、權力運行的監控機制，建成完善的懲治和預防腐敗體系。”
“政從正出，財自才來”
“賄隨權集”，這自古有之。而如何真正使“政從正出、財自才來”成為規則還遠非易事，尤其是對權傾一方的人群。省部級官員就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個群體。
國家行政學院公共管理教研部教授汪玉凱認為，高官出現的問題說明我們的監督體系或監督制度存在一定的缺陷。
他認為，從理論上講，中國現階段對公職人員及其行使的公共權力的監督不能說不健全，更不能說沒有，如黨內的監督、權力機關的監督、立法機關的監督、社會監督、輿論監督以及人民群眾的監督等。但仔細分析這些名目眾多的監督體系，對于一個地方大員，如省委書記這樣的一把手來說，卻幾乎很難發揮應有的作用。比如說紀委同級監督、人大的監督作用和干部選拔用人機制上都存在不足。
2004年6月，中紀委案件審理室主任王和民研究了1998年至2003年省部級官員違紀案件中涉及私人企業的情況。他撰文指出，當前腐敗案件，特別是嚴重的經濟犯罪案件中，官員與私營企業的互相利用和勾結已成為經濟類案件，特別是經濟犯罪案件的突出特征。
王和民統計了36名為私營企業辦事牟利的領導干部所辦的121件事，其中審批、借款及擔保件數占總件數的22.3%，承攬工程占17.4%，土地審批占14.9%，辦理證照占12.4%，審批補貼及減免稅占7.4%。其余的審批推銷訂購商品、放私、訴訟牟利和公司上市分別占7.4%、5%、4.1%和2.5%。
“這些領域的行政權力非常集中，錢也就盯上了。另一方面也說明對私營企業的市場進入、資金支持等方面還非常不夠。”上述中紀委官員分析說。而在案發前似乎投入總是和產出成正比，這也助長了權錢結合。
財產申報制度被看好
財產申報制是人們非常看好的制度。記者了解到，早在1995年5月，中央就下發了《關于黨政機關縣(處)級以上領導干部收入申報的規定》。“不過后來非常遺憾，這個制度沒有真正落實。否則后來那些發案的省部級官員也沒那么輕易地就掉進犯罪深淵。”河北省紀委一位官員在電話里告訴記者。
這位官員對此有很深的體會：“那個規定是很好，但是也存在申報主體太寬泛，財產界定范圍過窄，受理機構級別不夠等問題。另外，一些官員的反對也是一個主要問題。反腐不容易！”
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廉政研究室副主任任建明昨天接受記者采訪時說，在省級官員的制約方面，去年明顯有了進展，很重要方面是監察體制改革，對省外實行巡視制，對中央部委實行派駐制，最初是在三個部委試點派駐，后來擴展到八個，去年4月全面鋪開。“監督權明顯強化，獨立性得到保證，過去中央對省級干部的監督存在信息嚴重不對稱的局面，巡視制的確立正是往這方面的努力。我認為，在短則兩三年內高級干部的腐敗能得到有效的遏制。”
“離開權力的謀私都不能叫腐敗，例如盜竊。反腐敗其實是防止公共權力異化。”中央黨校王貴秀教授這樣說。
2005：體制改革與反腐互推
“(上世紀)80年代初個別官員是從全民經商和價格雙軌制中牟利，90年代，貸款和土地成為腐敗重點，而后來還加上了跑官賣官這樣直接的權力腐敗體現。”社會科學院社會學所一位研究員這樣梳理腐敗歷史脈絡。
有地方紀委官員在接受記者采訪時總結說，腐敗是從消費商品領域向生產要素領域進而向公共權力逐步滲透的。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吳敬璉研究員也曾在全國紀檢監察系統研究室主任培訓班上指出，腐敗的經濟源頭主要是三個：一是利用行政干預市場活動的權力，進行權錢交易；二是利用轉軌時期財產關系調整和變化的時機，將公共財產掠為己有；三是利用市場體制的不完善、不規范牟取暴利。他警告說，“要在轉型過程中努力保持機會的平等和起點的公正，防止陷入權貴資本主義的泥坑。”
“生產要素的市場化改革應該是今年經濟也是反腐共同的重點。”社會科學院社會學所一位研究員這樣向記者分析。他說，如資金、土地等生產要素現在是利潤最高的領域了，而這也是權力集中的地方，因此不公開、公正、公平地建立這些領域的價格市場形成機制就總有“尋租”的空間。而今年又是中央加強和改善宏觀調控之年，也面臨同樣的問題。
有人說2005年是又一個改革年。這里的改革當然不是20年前要不要商品存在的改革，而是已進入深水區后的改革問題。很多人已認識到去年宏觀調控中的很多問題都是體制性的，而中央高層最近也一再強調，要以體制改革來推動經濟社會全面發展。
剛剛通過的中國共產黨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第五次全體會議公報指出，要不斷推進治本抓源頭工作。要繼續深化干部人事制度、司法體制、行政審批制度和財政金融體制、投資體制、國有資產監管等方面的改革，嚴格執行各項制度，形成靠制度管人管事的有效機制。
2004年初，中共中央總書記胡錦濤曾經在中央紀委二次全會上鄭重表示，他自己在黨風廉政方面一定以身作則，誠懇地希望全黨和全國人民對他進行監督。這個表態贏得了現場熱烈掌聲。2005年，掌聲已經更多地響起。
( 來源:第一財經日報 作者:田毅 孫榮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