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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運會徽這么大的事，是政府行為，更是一次公眾事件。在專家評審、保守商業機密的同時，如何進行更大范圍的“公示”，多聽點公眾的“外行”意見，或許對設計更有好處
本刊記者/李劍敏
2008年北京奧運會會徽于8月3日公布后，便引起了巨大的爭議，正反意見沖突十分激烈，特別是網上的交鋒。大家所見不同，有人看到了古樸典雅、舞動的人形、民族文化和奧運精神的融合，有人看到了生殖器崇拜、下跪作揖的人形和民族精神的失語……
對于“中國印”，中國不少一流的設計師都表示不敢恭維，但出于種種原因，他們拒絕發表評論。孰是孰非，讓人難以適從。
我們到底需要什么樣的奧運會徽？
正方
中國體育博物館副研究員王軍稱，如果從會徽傳達的意義而不從純藝術的角度分析，“中國印”在奧林匹克歷史上確實是獨一無二的文化遺產。以前的奧運會會徽都是畫出來，這回卻是印出來的，方式十分獨到。喜慶的紅色是國家形象的象征，飄逸的漢簡傳達了現代精神。從印章、漢簡到五環的過渡比較自然，畫面、顏色和字體三要素也很協調。古樸典雅，沒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東西。
這點其實很重要，因為商標以簡潔為貴，必須好看、好用、好宣傳。特別是對具有臨時性和地域性的奧運會徽來說，必須考慮到它以后在商業上的多方面用途，無論是放大到一座建筑物那么大，還是縮小到一枚別針那么小，都必須不會變形走樣。
王軍表示，在最終的十件獲獎作品里，“中國印”確實是最好的，其他作品感覺都很“兇”或是虛張聲勢。158號作品“五彩祥云”略顯拖沓，又讓人覺得像是火里逃生；462號作品“搏動的行星”借用了中國古代銅鏡的形式，但包含的元素太多，縮小使用的話，可能什么都看不出來；1569號作品雖然想模仿中國鼎的形象，但也有將來使用不方便的問題；59號作品將天壇、綠地和運動員融合在一起，但模仿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會徽的痕跡十分明顯。
“別看中國傳統文化的資源不少，但其實大部分都被用過了，像龍、熊貓、長城、天壇什么的，再用不僅重復，顯示不出特點，將來商業使用的效果恐怕也不會好。”王軍說。
為此，“中國印”沒有走具象化的老路子，而是別出心裁地借鑒了書法、篆刻、印章等中國傳統藝術。中國書法家協會篆刻委員會委員、榮寶齋美術師駱認為，“中國印”的創意特別好。在古代中國，上至皇帝下到百姓，印章都被廣泛使用，不僅是權力、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更是誠信的表彰。“這點即使現在在中國，仍然很重要。”
王軍表示，新會徽剛一看平平，沒有什么太震撼人的地方，但越看你會覺得越有味道。“很大氣，能擔當起責任。”
網上也有評論說：“新會徽其實準確傳達了我們目前的人文精神：陰性、如牛皮糖般扭曲在生存的艱難中，但仍然尋求光明，其中蘊藏著深深的悲傷，卻要在外表上顯得很快樂，古老的燦爛文明印記斑駁，卻仍然堅守。”
反方
伴隨好評如潮的，是一些尖銳的批評意見。
北京申奧標志的作者、設計師陳紹華直言，他對“中國印”表示失望。“我為我們又一次失去了展現中國文化、乃至東方文化魅力的大好機會感到遺憾，我為因某種力量或者陋習阻礙了文化的進步感到痛心！”
陳紹華表示，奧運會徽無疑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展示自己特有文化和創造新文化的最佳機遇，我們應該召集最優秀的人才，讓他們充分展現才華，“為此甚至要不擇手段，設計出好作品”。陳紹華認為對待民族文化，應該有過去的和現在的兩大層面，即傳統文化的精髓和現代的創造精神。二者缺一不可，沒有后者那一定會是一副古老的面孔。我們的口號是“新北京、新奧運”，但配以這個老氣橫秋的印章，“十足一副漫畫的味道”。
中國傳統文化中可資利用的思想資源其實非常豐富，諸如天人合一、陰陽平衡、五行相生相克等，為什么不利用這些，而是紅色的印章、模棱兩可的“京”字或“文”字？原因可能是，找不到傳統與現代的交叉點，只能以表面化的元素加以拼湊；或者是設計者想說的話太多，過剩的主題反而造成空洞的形式。
王軍稱，很多設計師認為“中國印”在藝術上過于單調，創造性稍顯不足；而且由于太中國化了，時代感有所欠缺。陳紹華也說：“它最大的好處就是很中國。”因此外國人可能會很喜歡這一標志，但中國人由于司空見慣，反倒覺得一般。
駱表示，“中國印”選用了中國篆刻藝術的外形，但內容和載體結合得不是很完美，好像是機器刻出來的，而不是手工刻制，因此少了一些金石味道。如果當初能更多地和金石篆刻的專業人員合作，效果可能會更好。而且由于“中國印”先傳達的是形(肖形印)，然后才是字，如果較真的話，“京”字在篆書里不是那么寫的。“不過，對標志來說，象征意義是第一位的，切忌將其對號入座。”
“說它不好的人，確實能挑出很多毛病，不過這未必是件壞事。”王軍說。新會徽出來后，將來還有一系列以其為核心的輔助標志設計，充分接受這方面意見后，或許有助于設計出更好的輔助作品。
爭鳴
圍繞“中國印”的眾多爭議，讓人莫衷一是。
雖然不滿意，但陳紹華對此表示理解，因為設計師不能主宰一切。他說：“奧運會徽的設計難度其實非常大，不僅僅在作品本身，還有來自各方面的意見和壓力。什么叫眾口難調？這就是。因此，我仍然要向作者、也是我的校友表示祝賀，他們也下了很大的功夫、做了很多的鋪墊。”
很多人現在仍然懷念陳紹華設計的申奧標志，陳紹華也對其只是作為申奧標志完成了歷史使命感到遺憾。由于不甘心放棄，陳紹華在申奧標志的基礎上，加入了狂草、大寫意、黑白的表現手法，設計了新作品重新參賽。陳紹華認為，黑白很有力量，在藝術里是最高雅的，在中國傳統文化中也很經典。至今，奧運會徽仍然沒有用黑白表現的，中國人應該有這氣魄。遺憾的是，新作品最終沒有入選。
盡管申奧標志趨于完美，但也有反對意見。像王軍就認為，申奧標志在顏色上流于俗套，仍是用五環的顏色做文章。縮小使用，可能也沒有新會徽好看。王軍說：“現在很多人認為新會徽不好，但不要光有反對意見，要不你拿出更好的看看？”
也有人認為，新會徽之所以爭議那么大，可能與奧組委事先沒有進行大范圍“公示”、公眾參與不足有關系。不過奧組委也有難言的苦衷，因為涉及商業機密，會徽的評選不能向公眾公開，而只能采取專家評審的方式。在這種情況下，專家組的選擇和組成至關重要。選評委，就是選擇一種文化方向。
設計永遠都是遺憾的藝術。“中國印”公布后，更改已無可能。或許，如何對其加以保護、在將來的延展設計中進一步完善，才是我們現在最應該做的，謾罵和爭議應該停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