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看什么？電影看畫面。那么《英雄》的畫面肯定叫絕。動得極致，靜得極致，動靜結合得極致；冷色得極致，暖色得極致，冷色暖色切換得極致。———你還想看什么？
電影聽什么？電影聽音響。那么《英雄》的音響肯定叫絕。“大風、大風”的吆喝，如雷滾地；劍梢劃水的波動，似珠走盤。千軍壓城，步步生威；空殿對講，字字擲地。落葉飄飛，片片作響；鋒鏑掠空，支支有聲。———你還想聽什么？
但請了李連杰，走了武俠路，拉開了商業片的架勢，就得對觀眾欣賞商業片的胃口。既有英雄，又有美人，主仆三口，再加長空，兩男兩女構成兩個交叉的三角關系，本就有的是戲；既有書法，又有武藝，文能舒展，武可凌厲，再加上一個嫻文習武的秦王，本就能把戲演繹得懾魂動魄。要打斗就打個過癮，何需檐雨濺珠，追求什么劍走龍蛇的神韻？要奪愛就奪個盡興，何需朱紗纏身，擬構什么紅浪被底的懸想？要施計就施個明白，豈能點及一語，劍劍穿胸卻個個不死？更不可理解的是，一個“天下”，何能說透家仇不抵大義，明釋“秦王不能殺”的道理？拍的是商業片，《英雄》卻絲毫不守商業片的規矩。
那些商業片的主流消費者，聊著天，嗑著瓜籽，接著手機，等待著《英雄》的謝幕。當劇場的燈光終于亮起，他們卻始終未曾在《英雄》里得到期望的任何東西。他們說，沒有看懂；他們說，沒有看頭……就像認準來吃川味火鍋的一群人，你卻愣給他們上了碗清湯菠菜。錯的不是他們，是《英雄》。
商業片不能有太多的思想，要的就是情節；不能有太多的深沉，要的就是激烈；不能有太多的含蓄，要的就是明晰……從《紅高粱》、《菊豆》、《一個也不能少》走過來的張藝謀，可以沒有含蓄，但不可能沒有深沉；可以沒有深沉，但不可能沒有思想。一部含蓄、深沉、有思想的商業片，除了失敗，別無選擇。
《英雄》有的是張藝謀的色彩、日本的服裝、美國的音響，足見他過足了玩電影的癮。這對張藝謀來說就夠了，他還能把那么多的觀眾炒進影院，炒出兩億多元的票房價值，那就更夠了。屈了的，只有《英雄》，仿佛司母戊大方鼎，被秦王懵懵懂懂地拿去當了回夜壺。
來源：中國文化報 作者：慕毅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