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評論 2007年4月16日，盧灣區環衛局招聘了30名具有大中專學歷的環衛工人上崗。這批平均年齡23歲的“80后”環衛工人一時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環衛局有關人士表示：我們已經做好走掉一半人的心理準備……
一年時間很快過去，這批大學生環衛工人現狀如何？還在堅守崗位嗎？昨天，記者獲悉：他們一個都沒有少。
●事件回放
“全都留下了，真是沒想到！”
2007年3月22日，盧灣區環衛局錄用了30名大中專學歷的環衛工人。這項25年來首招滬籍環衛工人、且受聘者均是高學歷的舉措，一時成為滬上各大媒體關注的焦點。同時也受到各方質疑：大學生去掃垃圾？這份辛苦的工作究竟能堅持多久？2007年4月16日，帶著社會的關注和疑慮，這30名“80后”大中專環衛工人開始正式上崗，成為城市清潔大軍中的一員。
“說實話，當初招聘他們進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做好走掉一半人的心理準備了。”說起一年前的招聘，盧灣區環衛局下屬的上海路吉環境工程發展有限公司人事負責人坦言。“在招這批‘80后’進來的以前，我們曾招聘過一批‘4050’的環衛工人，估計因為待遇和工作辛苦等原因，走掉好多人。他們進來時，雖然待遇有所提高，但是卻一直在擔心‘4050’都堅持不下的工作，這些孩子是否能做得長久？”
一年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批“80后”的大中專環衛工人，沒有一人辭職。他們堅持在一線清潔工作崗位，用實際行動向當初的種種質疑交了一份滿意的答卷。“全都留下了，真是沒想到！”
●他，曾想做白領
【第一天上班】
想起白領夢，真想扯掉工作服
1986年10月出生的劉智駿皮膚有些黑，瘦高的個子，單眼皮的眼睛說起話來閃閃發亮，手上戴著個時尚的銀戒指。
2007年6月，劉智駿從盧灣區業余大學行政管理專業畢業以前，曾想去外企做白領。“每次從寫字樓前走過，看到掛著員工牌的公司職員進出，就幻想自己以后也穿著干凈的白襯衣，把皮鞋擦得锃亮，和同事一起出差、加班，參加種種商務談判……”
劉智駿的人生軌跡從2007年4月16日開始改變。這一天，20歲的他正式成為盧灣區環衛局的清潔工。
“那天我穿著夾克衫、牛仔褲和白皮鞋去上班。”劉智駿分到思南路班組，他將負責淮海路上部分地段的清掃工作，“師傅遞給我一套寬大的藍色清潔服，我想起自己的‘白領’夢，怎么也不想穿。后來，所有的同事早都準備出門了，我才把工作服換上。拿著掃帚低著頭，遠遠跟在師傅后面，看這身‘土氣’的衣服，當時恨不得把它扯掉！”回憶起第一次穿工作服的情景，劉智駿不好意思地笑了。
【一度想辭職】
我為行人勞碌，行人嫌我手臟
“你看，我的右手比左手‘胖’！”劉智駿瘦瘦的雙手明顯比同齡人顯得“蒼老”，用力伸展，右手虎口處就鼓起鴿子蛋大小一塊肌肉。“這是一直掃地‘鍛煉’出來的。”劉智駿負責清掃的地段雖然不是很長，但是來回一趟下來，還是需要40分鐘，“每天右手要做上萬次掃地動作。”剛開始上班的前3天，劉智駿吃飯時右手累得無法拿起筷子。
一年以來，他每周輪換一次早班和中班。遇到上早班的那一周，每天早上3點30分起床，坐4點10分的夜宵線從浦東的家到打浦橋。凌晨5點，迎著第一縷晨曦，開始新一天的工作。
辛苦還是次要的，最讓劉智駿難以忍受的是心理上的落差，與某些歧視與不理解的眼光。
“以前和同學朋友一起去淮海路逛街，現在一下變成掃淮海路的環衛工人，看著往來的時髦路人，還真不習慣。有一天在太平洋百貨門口清掃垃圾，恰好看到兩個女同學走來。雖然平時和她們關系挺好的，那次我卻把頭故意低下了，怕被同學認出。”
有一次，一個30歲左右的時尚男子在淮海路上邊走邊吐啃下的蘋果皮，劉智駿拖著小垃圾車一直跟在他后面掃蘋果皮。“估計跟在他后面走了100米，他還在吐，我就上前叫他注意衛生。誰知他卻說‘你手這么臟，不要碰到我’……那一刻，我想到了辭職。”
【喜歡這工作】
韋帕臺風讓我找到被尊敬的感覺
劉智駿從小在家人的關愛下長大。剛開始工作的四五個月，不僅劉智駿對是否能堅持下去沒有信心，他的家人也充滿擔心。“我的三個姑媽都到淮海路來看過我。大姑媽專門從家里來看過我兩次，小姑媽下班后也會繞道過來給我說些鼓勵的話，天氣熱的時候還給我買冷飲。”
2007年9月，突如其來的“韋帕”臺風襲擊申城，繁華的淮海路一下變得人跡稀少，即便披著雨衣，瓢潑的大雨還是把劉智駿全身澆得濕透了。“站在路口望去，淮海路上積了20厘米高的雨水。行人都躲在店鋪里不敢出來，只有我們環衛工人還在淮海路上工作。我從街沿費力地推出垃圾箱的時候，一個正在躲雨的中年女子看我的眼神充滿尊敬和佩服。那時我真的好高興，覺得自己的工作被人認可了！望著正在下瓢潑大雨、無人敢走的街道，我的心里充滿了自豪感。”
從那以后，劉智駿開始體會工作的樂趣和意義，“尤其是秋天時把淮海路上的樹葉掃干凈會覺得很有成就感。后來很多店員和交通協管員都熟悉了，每次都會和他們打招呼。”接受記者采訪的上海路吉環境工程發展有限公司的人事負責人也說：“就是經過夏天的高溫酷暑，還有臺風來的考驗，這些‘80后’的孩子全都熬過來了，從那時開始，我們就知道他們會好好干下去，不會辭職走了。”
今年3月，盧灣區環衛局需要一批環衛車修理工，劉智駿因為學過汽車修理，就轉行專修理環衛車。“我很喜歡環衛工人這份工作，”劉智駿說，“雖然現在不掃垃圾了，每次從淮海路走過，看到沒有關好的垃圾箱還是會自覺把它關好。”
●她，還沒掃把高
外企上班的爸爸特地拍我工作照
邵潔燕開始在新天地掃地時才18歲。這個1988年6月出生、大專畢業的女孩頭發長長的，說起話來細聲細氣，皮膚白皙紅潤，臉上還帶著些嬰兒肥和幾顆淡淡的痣。
讀大專的時候，邵潔燕沒有住校。她從小就是爸爸媽媽的“乖乖女”，和同齡女孩喜歡逛街、唱歌不同，周末時就陪媽媽逛超市。
邵潔燕的這份工作，雖然有人并不理解，她的爸爸媽媽卻甚是引以為榮。“記得去年里的一天，我正在新天地掃地，突然發現前面有人一直拿著相機拍我，我覺得很奇怪，抬頭一看，發現竟是我爸爸！”邵潔燕家里有個傳統，遇到喜事喜歡拍照留作紀念，“找到這份工作后我很開心，覺得自己長大了，能靠自己的勞動養活自己了。收到盧灣區環衛局通知那天，我就在爸爸面前提了要拍張照作紀念。”
邵潔燕的爸爸在外企上班，平時很忙，但是一直記著女兒的這個心愿。“那天他恰好休息，就專門過來給我拍了幾張正在掃地的照片。”
●記者手記
他們說：掃街，做白領都一樣
在這個流行“職場跳蚤”的時代，第一次聽說30名大學生環衛工人一個都不少時，我十分意外。才畢業的大學生，1500元的月薪，風雨無阻地出現在城市最需要他們的地方，臺風來臨、大雪紛飛就是他們最繁忙的時候……為了核實自己是否聽錯，我又沿著重慶南路一直往前走，一路上向盧灣區市容局的環衛工人打聽，直到第五次得到相同的答案，我才確信，他們堅持下來了。
在過去的一年中，這批被認為嬌生慣養、叛逆、自我的“80后”大學生環衛工人在職場生涯中，交上一份圓滿的答卷。
“他們接受新生事物快，也很肯學習，駕照很快就考出來，在他們的帶動下，幾個‘4050’的環衛工人也準備考駕照了。”說起這些年輕人，上海路吉環境工程發展有限公司的人事負責人臉上一直掛著笑容。
“掃垃圾和在公司做白領，其實都一樣，都要認真做好。”這些“80后”大學生說起自己的工作，態度十分坦然。在職場分工細化的今天，具體從事何種工作已經漸漸不是首選，能否從中獲得一種由衷的成就感和社會認同度，越來越被當下的年輕人看重。
或許，下次你看到一個戴著時尚的板式眼鏡、穿著最新款牛仔褲的年輕人從你身邊走過時，他們，其實是城市最普通的工作者中的一員。(彭曉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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